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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一百零九章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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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再相逢

此次玄天密林事件事關重大,無數弟子和宗門被牽連其中,作為主辦方的天乾宗難辭其咎,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因為善後事宜忙得焦頭爛額。

季十嵐第一時間被帶走聽審,但由於他幾乎忘記了所有,最後幾乎沒得到什麽結果。

天乾宗內部也知道此事不光彩,易慧子面上無光,她帶著季十嵐回了爍金峰,命他面壁思過十年,非令不得出。

蕭竹陵因為公然違抗葉洛文的指令也受到了牽連,單看在他是為了救人的份上,葉洛文倒也沒說什麽,只讓他回去把《靜心訣》重抄一百遍。

蕭竹陵:“……”

就不能換個方式嗎?

而且,《靜心訣》他已經抄過不下五百遍了,能不能換一本?

蕭竹陵臨走時帶走了絨絨——也就是混沌,說是先借他幾天。邵晚秋見混沌似乎對蕭竹陵的排斥少了些,便答應了。

這幾日她和許多其他宗門的弟子一樣在天乾宗稍事休息,作一番整頓,也算是天乾宗給各位的賠禮。

新秀大會徹底延期至明年,現在邵晚秋和靜水宗的幾位同門住在臨時安置的屋子裏,她每天看著窗前燃燒的夜明珠,真心感慨天乾宗真是錢多得沒處花。

而溫均漓作為宗主總是有數不盡的應酬,常常早出晚歸。

對於邵晚秋而言,除了先開始有人對於季十嵐忽然襲擊她的事有疑問,跑來找她了解情況外,倒沒什麽其他事了。她解釋著當時她落入求龍潭後昏迷,並不清楚後續的事,便讓他們去問問蕭竹陵。

這之後便無她什麽事,蕭竹陵已經回到天樞峰抄書去了,一時半會見不到,邵晚秋用尋音木聯系他時狠狠嘲笑他了兩句,結果被蕭竹陵直接靜音,掐住了話頭。

百無聊賴的邵晚秋便跑去上善峰見溫雪落,後者周到地招待了她。溫雪落話少,完完全全一個冰雪美人,多數時候她只是聽著邵晚秋嘰嘰喳喳,這人在她耳邊說得天花亂墜,只是一個人也可以誇誇其談。說實在的,她有點喜歡邵晚秋身上仿佛與生俱來的靈氣與明銳,也樂於聽她說說俗世間的奇聞軼事。

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溫雪落看著邵晚秋這張臉,總會想起一個與她有血緣關系的人,她和那人不過幾面的交情,卻一直叫她念念不忘。

這日晌午過後,天氣微醺,日光融融,清風徐來,攜帶起一陣花香。這之中,偶有彩蝶飛過,躍動於花叢間,蹁躚間也是別有意趣。

邵晚秋憶起當時和蕭竹陵一起看過的藥圃,忽然升起幾分向往,便循著記憶往前走去。

她昨晚沒睡足,做了一連串的怪夢——夢中光怪陸離,血海連天——以致今日總是恍神,到了巷口處,她壓根沒留神,徑直走著,連前方的一雙玉足都未曾看清。

於是她毫不猶豫——

踩了上去。

“疼!誰踩我?”那是個有幾分怒意的尖銳女聲,聽上去極年輕。

“啊,抱歉。”她很快道了歉。

邵晚秋迷迷糊糊擡起頭,她和這女孩差不多高,而這人看上去似乎也和自己年紀相仿。不過與自己不同的是,這女孩怒氣沖沖,眉目雖是明艷動人如烈日驕陽,但卻隱隱透著幾分飛揚跋扈。

下一刻,一道利光劃過,邵晚秋一楞,但她今天反應的確緩慢,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把長劍橫到了自己脖子上。

作為一個劍修,她甚至第一反應不是這人對她起了殺心,而是出於本能欣賞了一下這把劍。

劍意敏銳,光華逼人,乍一眼讓人覺得是把好劍。

“哼!”那少女神色嬌蠻,完全不理會邵晚秋的道歉。

劍依舊穩穩當當地橫在邵晚秋脖子上,甚至隱約往前進了幾分,快要傷及邵晚秋脖頸處的皮肉。

邵晚秋:“???”

不是吧,我只是無意踩你一腳,大不了我讓你踩回來就是了?

不知為何,這女孩臉上的傲氣和蠻不講理,總讓她有種隱隱的熟悉感。

接著,她忽然註意到了那女孩身後的人。

那是個少年,身量和蕭竹陵差不多高,一張平靜無波的俊臉,從中完全看不出這人心中所想。

他站在女孩身後一臂的距離內,不逾越,也不松懈,仿佛一個沒有存在感的影子。

看到這個沈默的少年,邵晚秋對眼前人的熟悉感更甚。

她兒時,是不是在哪見過這兩人?

當時她與一人相撞,對彼此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約定日後來一場切磋。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於是邵晚秋不顧脖頸邊的利刃,她試探著叫出了那個幾乎沈寂在記憶裏的名字——

“你是……玉夏盈?”

眼前人的瞳孔那一瞬放大了,她似乎想起什麽,臉色中更多了幾分郁氣。

*

玉夏盈,地坤宗玉千璽尊者獨女,生性跋扈。但由於她身後仰仗勢力龐大,在地坤宗她幾乎能夠橫著走。

蘇青是玉千璽撿回來的孤兒,一直養在地坤宗當個普通弟子。後來看在他天賦不錯、外加與玉夏盈年紀相仿的份上,便被派到玉夏盈身邊當個陪伴她、保護她的同齡人。

玉夏盈兒時厭惡蘇青,覺得這人全身都沾染著凡世的庸俗氣,不過是運氣好得了幾分仙緣,抱上了自己母親這樣的金大腿。

小時候蘇青總跟在玉夏盈身後,玉夏盈變著法子換著花樣折騰他,什麽拿毒蛇嚇他、給他碗裏下瀉藥、指使同院的男生們欺負他,總之都是些小孩幼稚的壞點子。

蘇青每次回到住所,看著被劃爛的床單、破了個窟窿的窗欞,以及被翻的一團亂的衣物書本,他一聲不吭,然後開始慢慢整理。

久而久之,玉夏盈發覺這些手段對蘇青無用,她也著實覺得無聊,便不再繼續整蠱他,幹脆無視他。

她討厭這人,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蘇青深得她母親玉千璽的喜愛。

每次她修煉出錯,或是平日裏哪裏任性了些,總免不了被母親一番責備。但到了蘇青那裏,他總是一言不發地完成了任務,而母親總是拍拍他的頭,輕聲道一句“做的不錯,再接再厲。”

那時蘇青那張棺材死人臉上才會浮現出一點笑容,像是木頭開了花,寒風化為春雨。

玉夏盈每次見到這份笑容,見到母親的這份偏愛,便更加生氣,心裏對蘇青的厭惡也更加重了幾分。

蘇青應下了跟隨她的任務,便像完成其他任務那般盡心盡責。對於玉夏盈而言,他是一團甩不掉的暗影,無論她如何唾棄、如何厭惡,都不能改掉她一回頭,就能看見這人的事實。

當時看在玉夏盈母親的份上,玉夏盈從小便被長老們寵著長大。她個性嬌縱,任性妄為,弟子們完全拿她沒辦法,只得順著她,甚至還有許多人為了各種各樣的原因來巴結她。玉夏盈來者不拒,平時她身邊花團錦簇,而她自己巴不得身邊的人越多越好,讓她離蘇青那個倒黴鬼更遠一點。

而變故是在什麽時候發生的呢?

哦,她記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個平靜的下午,她收到了宗門的緊急通訊。

她得知了一個消息。

對於當時的她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的消息。

“玉千璽尊者在燎原煉獄,與敵人同歸於盡。”

玉夏盈常常會想,若是她能回到那個知悉母親死訊的下午,她一定第一時間讓這一切一了百了。

母親死後,天變了。

玉夏盈其實心裏明白,她本身資質上佳,但對比起母親的天賦,甚至沒有繼承到她的十分之一。她這些年得到的那些過分的縱容和寵愛,也不過是沾了母親的光罷了。

母親死後,她最大的靠山消失了。雖然宗門內長老們對她小小年紀失去母親表示了同情,但很明顯,對他們而言,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安慰一個半大孩子,而是尋一個新的尊者填補千璽尊者的位置,為他們宗門坐鎮。

原先眼巴巴趕著上前對著玉夏盈諂媚的弟子像是一夜之間都人間蒸發了,玉夏盈的身邊瞬間變得冷冷清清。由曾經的門庭若市到如今的門可羅雀,不過片刻光景。

玉夏盈一向傲慢,哪受得了這份氣,她在失去母親的悲傷中染上了幾分難言的憤怒。終於,厚積薄發,她沖到那些曾圍在她身邊的弟子面前,揪起他們中一個的領子,大聲質問他。

“我受了你這麽久的大小姐脾氣,今後我也不會再為你做牛做馬了,便把話說開了吧。”

“當時巴結你不就是圖在千璽尊者面前表現一番嗎?要不是你是千璽尊者的女兒,誰會多看你一眼?”

旁邊有人接著落井下石,紛紛附和。

“是啊,本就是想得點好處罷了。沒想到千璽尊者死的這麽早,白費我一番心思。”

“現在沒了媽,你還有什麽?我什麽都沒撈著,真是晦氣!”

玉夏盈先開始還和他們理論幾句,但她平日裏發號施令慣了,欺負人的方法很多,卻少了副伶牙俐齒。到了後來,她氣極時甚至想對這些虛偽小人刀劍相向,但在出手前,一雙手從後方伸出,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穩如磐石,堅定不移。玉夏盈完全沒法掙開他的手。

“玉夏盈,千璽尊者剛走,你不宜在她墳前如此失態。”蘇青走出了那個固定的玉夏盈身後的位置,緩緩開口。

“你是什麽東西?還來管我!”玉夏盈怒氣上湧,幾乎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玉夏盈一楞,她心裏一空,那時幾乎泛起一陣陌生的鈍痛。

她似乎已經很久沒和蘇青好好說過話了,她甚至總是選擇性忘記他的聲音相貌。

幾個弟子本來見玉夏盈要出手,還有幾分躍躍欲試,畢竟按照地坤宗宗門規定,先挑事的後果自負。

他們正愁沒機會發洩一下自己沒撈到好處的怨氣呢!

結果被蘇青這小子給攪黃了,真是沒意思。

蘇青和玉夏盈僵持著,誰也不放手,幾個弟子看了會戲,只覺得著實無趣,便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這時蘇青終於放開了玉夏盈的手,他回到了自己習慣的位置,繼續扮演一道沈默的影子。

玉夏盈瞧著他這副萬年不變的死人樣,狠狠瞪了他一眼,扭頭回了屋子,“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蘇青站在門前停了許久,時間在那一刻那麽緩慢,以至於他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了屋內壓抑的、仿佛孩子般委屈的抽噎聲。

他想過很多,唯獨沒想過玉夏盈會哭。

他的手扣在門上,等待了許久,終究是沒有推門而入。

那之後,玉夏盈似乎變了一個人,又似乎沒變。

她依舊囂張跋扈,個性嬌縱,不過本就強烈的自尊心更是增了幾分病態的偏執,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

這一切,蘇青看在眼裏,卻一直什麽也沒說。

他像開始時一樣,選擇了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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